『可念不可说』三十三
自迁都的消息定下，宫中便开始忙得翻天覆地，从新朝官制整顿到重臣家眷安置，从皇家仪备搬运到宫人外遣分配，事无巨细，样样都要考虑，此类费心的事情，燕洵便干脆交给了萧玉。萧玉自己便是皇族出身，从小又经历磨炼，这皇族搬迁不过是迁都中的一小项事物，燕洵相信以她的能力，一定会处理得井井有条。
而这桩差事，正是萧玉奉皇后位以来的头一件大事，她上心得很，不过几日，便整理出了迁都事宜诸项，并呈给了燕洵。燕洵随手接过放在案桌边，却头也不抬地回答，“既全权交由你办，细小处你看着便是了。”
燕洵这般地不上心、不在意，萧玉便将皇后权力运用到极致，距离迁都的日子越来越近的时候，她便放了一批年纪已大的太监宫女出宫，年纪轻的只留了最好的一拨儿随去燕川城，不上不下、无甚大错的宫人们则在纷飞的留言中不得安宁。
元淳在宫中无封号亦无单独居处，燕洵的宠爱像是一把保护伞，让即便是皇后的萧玉也不能支使她做什么，她眼见着宫中人去人散，忽然扭过头来问小玉，“你想不想离宫？如果想，我来找路子。”
小玉扑腾一下跪在地上，元淳忙拉她起来却拉不动，她有些无奈，小玉做事伶俐，她也渐渐瞧明白小玉不是燕洵放在自己身边的探子，可小玉这动不动就要跪她的毛病，实在不好，她正头疼的时候，小玉已经在掉眼泪了，“主子，是不是小玉做错什么了？你要赶小玉走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了！”元淳再次伸手去拉她，“你要是不走，就得和我们一起去燕川，也许一生都不得出宫了！”
“不出便不出了！”小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，她拧着脖子大无畏地发誓，“我本就是孤儿，要是主子也不要我，我就真的一个可倚靠的人都没有了。”
元淳微微地发愣，她们相处不过一年，元淳自认对小玉也不见得有多好，她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地非要跟去燕川城呢？灵光一闪，元淳蹲到她身侧，“莫不是……你喜欢上谁了……”小玉瞬间绯红了的脸让元淳确认了这一点，“你喜欢谁呢？”她脑子里一片糊涂，思绪都杂乱在一起，她的屋子是这整座皇宫里除了燕洵寝殿外唯一有黑鹰军环伺的地方，能进出的男子也不过几人，她粗粗地筛着，萧策已经离开，不会是他……那便只有燕洵，还有阿精……
燕洵，小玉喜欢燕洵？
元淳惊吓得几乎出神，半天她才哑着嗓子去劝小玉，“燕洵不行！”口舌忽然笨拙起来，脱口而出的话一瞬间找不到支撑的理由，元淳嗓子里干得冒烟，嘴里只喊着一句，“他不行！”
被猜中了心思却猜错了对象，小玉又羞又恼，就算再借她一百个胆子，她也不敢对燕皇产生什么非分之想，她拼命地摇头，“不是不是！不是陛下！”
“啊……”心里的想法被截了短，自己却变得轻松和安心，元淳依旧愣愣的，“那，只能是阿精了？”
小玉低沉着头不说话，嘴角却止不住地含着笑，便是默认了的意思。
阿精……阿精……
元淳和阿精打过无数次照面，她从未对他深究，算得上数的印象也不过“忠心”“得力”之类，虽然作战勇猛，可面相实在不是年轻女子喜欢的类型，元淳想不明白小玉喜欢他什么，越是想不明白，她便越盯着阿精仔细看。
这看的人不打紧，被看的人倒是出了一身冷汗，阿精瞥着自家陛下一副吃了闷粗的模样，正心想自己哪里得罪淳姑娘的时候，燕洵已经重重咳嗽了一下。
元淳被惊到，对上燕洵如勾的眼神，她又急急忙忙地低了头下去。
“饭都凉了。”燕洵的语气不太好，硬邦邦的，“看阿精做什么？”
她嘟囔着“没什么”，拿着筷子吃了一口菜，她还是忍不住地偷瞄阿精。
“啪”地一下，燕洵把筷子砸在了桌上，银筷撞到瓷器上，发出碎裂的声音，“到底看什么？”
燕洵的脾气来得又急又快，元淳一时间也想不清缘由，他杀气腾腾地质问，她也只好回答，只是目光依旧锁在阿精身上，阿精被她看得苦笑不得，脸都僵了，他腹诽着“姑娘，你要看也别看我，我家陛下多好看，你看他，看他他就不生气了！”
“阿精……”顾不得燕洵在侧，元淳开门见山，“娶妻了吗？”
不光是脸，阿精整个身体都快僵了，他跟随燕洵多年，一直以辅佐燕洵为自己唯一的志向，近年来也着实忙碌，娶妻一事的确没上心，可突然被一个惯常苦大仇深的人点破，尴尬真的不止一点点。
“阿精，”怒气迅速退去的燕洵此时换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，他挥了挥手，解了阿精的尴尬，“时间不早了，你先回去。”
像得了至宝似的，阿精脚底抹油，马上开溜闪人。
元淳还想拦他，自己却被燕洵先拦了下来，她扬着头，着急地看燕洵笑眯眯的神情，“我还没问出来呢！”
燕洵把她摁回座位，把碗筷塞进她手里，“先吃饭。”
没逆他的意思，扒拉了两口饭后，元淳恍然大悟，“你知道了？”
“才知道的。”燕洵夹了一筷子菜过去，元淳只好张嘴吃掉，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水汪汪的，很是明亮，“你跟阿精一向疏远，忽然问起他的私事，很容易就猜到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元淳有些迟疑，她已经很久没向燕洵要求过什么，多年前还能装作懵懂地牵他的衣袖要他做这个做那个，现在再没了那个立场没了那个底气，可她还是想争一争，“你怎么想？”
“阿精对小玉没那个心思。”这个世界上除了阿精自己，最了解他的人便是燕洵了，燕洵看得出来阿精的脑子根本没装男女之事，若是此时他允了元淳的希望，对阿精实在不公平。
“你都没问阿精。”元淳忽然提了一口气，“阿精自己也没说。”
“我了解阿精，他不喜欢小玉。”燕洵耐着性子，向元淳解释，“你要是想替小玉找个好婆家，也不是非阿精不可。”
从胸腔里涌上来的气血聚在心口上，元淳红着脸倔强地替小玉争取着，“可小玉喜欢的是阿精，就算阿精现在不喜欢她，可等他们成婚后，时间久了，总会……”
“不爱就是不爱，”燕洵冷冷地开口，打断了元淳的滔滔不绝，“不能勉强的。”
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，聚在心口上，那些痴心妄想的话瞬间消散，元淳这才明白过来，她向燕洵争的，不是小玉的命，是她自己的命。
不爱就是不爱，不能勉强的。
燕洵对她的判词，就是这样。
因为不爱，所以可以利用。
因为不能勉强，所以可以抛弃。
因为爱，所以他们一起杀出长安。
因为非要勉强，所以他要在冰湖不惜一切代价地留住楚乔。
是因为要去燕北了吧。元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，去燕北就会想起那些事，去燕北就会想起自己是怎么被他厌弃的，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难受的。
一定是这样。一定是这样。
“淳儿？”燕洵唤了她一声，手抬了过来要捧她的脸。
她控制不住自己，生生地别过脸去。
她记得燕洵也曾经这样避她，非常清晰地拒绝，如同复制，一模一样的姿态。
那天晚上，他在梦里喊“阿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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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燕洵喊阿楚的情节，大家还记得不，在第十七章。
这章又写得飞起，加了一天的班居然心情大好，好到下不去手去虐，所以中间燕洵会吃醋、阿精会内心OS，最后我才良心发现，不能介样。。。
柿子人设不能崩！不能崩！不能崩！
重要的事情说三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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