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本豆

『可念不可说』第二十九章

返回宫中的时候已经夜半子时,一轮残月昏暗不明地悬于空中,明明黑夜将尽,天地间却是拨不开的浓雾阴霾,载着元淳的马车一路奔驰,经过重重的宫城关卡,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颠簸。

马车停在了燕洵寝宫门口,元淳脚力虚浮地下车,一眼就望得见通火通明的太华殿。太华殿原本就是皇城的中心,这夜里又添了几层黑鹰军来回地巡逻,山雨欲来的气势迫得元淳连喘息都变得困难。

进殿的时候,元淳和萧玉擦肩而过。萧玉后袍加身,即便是深夜,妆容依旧精致非常,她身后跟着太医院的那一群太医,个个都是敛襟屏息的害怕模样。萧玉是用何种眼神打量自己的,元淳不清楚,她原本就怕得厉害,瞥见宫女端着的那一盆发黑的血水,脑子里便又开始突突地狂跳。

太医应该刚刚给燕洵清理过伤口,因为燕洵只穿着黑色的里衣,他见元淳拖着步子慢慢地走过来,一边吩咐所有人退下,一边拢好了衣服,他阴沉着的脸很是惨白,“回来了?”

元淳以为他怒火难消,大约见着她便恨不得拔剑杀了她,没成想,燕洵说话的语调竟出奇地平静,平静到仿佛她这一趟出逃只是去御花园逛了一圈,可燕洵越是平静,元淳便越是害怕,她颤颤巍巍的,发出很小的声音,“嗯。”

“过来。”坐在长榻上的燕洵往旁边挪了些,他拍在空出来的地方,柔软细密的狐裘毯发出闷闷的声音。

他们昨日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,今日就重新回到这宫城里,元淳不敢再像昨日那样无视他,整个人都瑟缩着慢慢挪过去,她站在长榻前看见他里衣里露出来的白色绷带,紧张得十指都交叉着扣在一起。

“我身上有伤,你离我坐近些。”燕洵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,可掐住元淳的手把她整个人拖过来的力气却很大,他仔细地瞧元淳的一张脸,“疯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
元淳大约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,且不说在街角等了大半日,回宫的一路上她哭得太厉害,半张脸都在发麻,眼皮被泪水泡得红肿,连轻轻眨一下,也疼得厉害。

手边有准备好的热水,燕洵拧了帕子给她擦脸,折叠规整的帕子捂在她眼睛上好一会儿,热气熏得舒服,也带得她脸上慢慢回温,可才不能视物一会儿,她便如溺水一般地着急伸手去抓什么,燕洵扣着她的手,取下帕子,继续给她擦脸颊。

她哭过,又被夜风吹了一回,纵使是上好的软料子,蹭在脸上还是发疼,元淳没敢躲,也幸好,燕洵没拿她撒气,手上的力道并不大。

擦完了脸,燕洵换了条帕子,仍旧是拧了热水,他把元淳一双手放在怀里,顺着她手指规律地擦拭,她今日拿手在墙上写了字,因而落了灰,等燕洵擦完,白色的帕子也被污得发了黄。

温柔似刀,他这样不死不活地对自己,元淳宁愿燕洵直接拿刀砍了她,可她根本猜不到眼前的这个人要做什么,一想到他深沉的心思,元淳就本能往后退缩。

燕洵拉着她的手不放,指腹就锁在她腕上的伤痕上,“跑不掉还跑?”

元淳觉得自己就像只猎物,燕洵已经把她困在了笼子里,只等着选择一个最佳的角度,再来射杀她,眼眶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热,她大气都敢出,说话的声音像踩在薄冰上,危险得随时会断掉,“不要伤害我哥哥……”

这样虚弱的哀求,燕洵记得他之前也听过两次,一次是在长安东街,元淳匍在地上求他不要造反,一次是在他攻破长安城后的九幽台上,她跪倒在地,仍旧是婚服加身,她求他不要伤害魏舒烨和元嵩。

前两次,燕洵没有听,这一次,他也不会理,把帕子放到了一边,“淳儿,明知不会成功的事,以后不要再做了。”

元淳的心咚咚跳得厉害,她红着眼睛看神色淡淡的燕洵,根本想不清原因,思绪混乱纠结,她只能勉强问,“你怎么抓到我哥哥的?”

“他是重犯,逃走自然有人来报,在他找到你之前,燕卫就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。”他的语调缓慢,仿佛在说睡前故事,“其实,还有更多。”

元淳一愣,燕洵瞥见她失魂落魄的神情,他牵着她的手,真的把她往怀里引,元淳不安又小心地抗拒着,他也不再勉强,但话还在继续,“你以为萧策在帮你,但他只是拿你跟我做了一个交易,他和盘托出你们的计划,而我,应允日后会助他抗衡萧玉,所以你所有的计划,和萧策的也好,和元嵩的也好,我很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脑海里一片空白,元淳嗫嚅着声音,“你受伤了啊!”

他伤得那样厉害,中途甚至高烧昏迷,不应该是装出来的。

“这个,是我失算。”嘴角压着很浅的笑意,燕洵伸手捂住胸口的伤,“我没想到你用簪子刺得马发狂,”他神色依旧淡漠,可语调有微微地降沉,“也没想到你会用弓弩伤我,更没想到箭镞上淬了毒。”

元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他的箭伤隐隐发黑,原来是中毒的缘故……她张了张嘴,燕洵已经抢了她的话,“死不了,已经清干净了。”

元淳总算明白过来,燕洵才是那个布棋的人,他就着所有人的计划设了这个局,他知道她的计划会落空,所以才这样轻松地看她苦苦挣扎。

怪不得黑鹰军一直找不到他们,原来是在等燕洵的命令。

他迷迷糊糊说的那些好听的话,也是他故意在逗她,就像是猎人下手前,总要把猎物养得肥肥的。

他受伤的时候,明明就像个小孩子,会跟她赌气,会跟她怄气,怎么就成了他演出来的呢,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,可千言万语也只凝成一句,“为什么?”

“不试一次,你就总会想着。”唇边的笑意渐渐溢了出来,燕洵把她冰冷的一双手合在自己掌心里,“现在知道了,你就不会跑了。”

元淳颤得更厉害,她早就知道她猜不到燕洵的心思,却没想到他是这样算计自己的,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,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。

他就这么恨她,把她当宠物还不够,还叫她成了小丑。

眼泪哗地一下掉下来,元淳喃喃地出声,“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……”她声音很低,带着清冷的哭音,“魏舒烨替我挡的那一枪……你应该再来一回的……”

燕洵没有回答,他想,其实她根本也不需要回答。

“去见元嵩吧,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。”燕洵松开了她,“说完了就回来,我等你用早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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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也没什么剧情上的进展哦,周末浪到飞起,晚上回来后才开始码字,不过还是踩在十一点,可以去睡了……

病娇病娇、不说狠话的柿子也可以很带感,有木有……

只是,所有的讨厌冲着我来,柿子是无辜的……

昨晚发出来,早上被屏蔽,现在才解封,宝宝心里也很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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